5月19日,在香港中央圖書館地下展覽館,著名詩人及翻譯家黃燦然先生,與著名詩人萍兒女士,以對談的模式,分享其自身的創作經歷,並透過詩歌作品的賞析,討論新詩與香港詩的關係。
黃燦然表示,在香港寫詩最不容易,讀者少,較難獲取認同感,甚至連家人、朋友與同事都會反對自己寫詩。他曾同時扮演不同角色:新聞翻譯、文學翻譯、詩人,前二者是他謀生的職業,寫詩則是愛好。他覺得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愛好僅存一點點,依舊能夠堅持寫詩實屬不易。因此,即便喜歡自己作品的讀者僅佔少數,卻依舊是他寫詩的動力。他更分享了自己寫詩時的狀態,感覺整個世界都會變,自身以外的所有事物都充滿了生命,甚至比自身還要真實。
萍兒十分認同黃燦然的寫詩狀態,她亦表示寫詩時有一種「通神」的狀態。詩人、文學創作者本就是平凡的。當進入詩歌超脫的境界,詩生活的場景,總是讓她突然會有寫詩的衝動,進入忘我的狀態,所以有時詩不可說,一說即錯。但是認同燦然師說的詩既要讓讀者讀時沒有障礙,又有深層意涵,所謂意無窮。其個人的創作體會在於:詩不需要懂,而是需要感覺,最重要的是讀者能對詩歌產生共鳴。而詩歌與生活是一體,不可分離的,此外,她身為一個詩人,最注重的是詩歌的原創性與辨識度。
講座現場
黃燦然還在講座中提出了自己對「新詩」與「現代詩」的理解。更舉一些詩歌作品為例,通過細讀穆旦〈春〉、艾青〈手推車〉、戴望舒〈我用殘損的手掌〉等詩歌,觀察詩歌如何用詞,以定義這首詩歌是否為現代詩。他亦指出香港詩在新詩發展史上的地位是獨特的。首先在語言方面,香港人的母語是廣東官話,在寫詩的時候,所傳達的語調有別於與用普通話所寫的詩歌。其次在內容方面,香港詩的內容傾向生活化,並且能讓讀者產生親切感。黃燦然還與觀眾同讀也斯〈中午鲗魚涌〉,帶出香港詩的特別之處。黃燦然充滿信心地表示,假以時日,研究中國詩歌時,香港詩一定將被列為有影響力的重要一章。
2024年,從《繁花》影視化的爆火到《人民文學》走進網絡直播間,文學「破圈」一時成為熱議話題。
何為「破圈」?
破的是純文學讀者的受眾圈,更是以純文字呈現文學的媒介圈。我們身處在數字信息的時代,面對爆炸式的視聽碎片資訊,文字似乎喪失了吸引力,如何讓好的故事更好地抓住更多的觀眾,成為了創作者共同思考的問題。
同樣誕生在這個時代的香港文學舘肩負着傳承與推廣香港文學的使命,也將文學「破圈」傳播作為重要議題之一去探索和實踐。在位於灣仔茂蘿街7號的文學舘常設展中,「文學與跨界藝術」作為一個獨立的展廳向觀眾展示包括音樂、繪畫、影視和新媒體在內的四種文學與藝術跨界的表現形式,傳達文學與藝術在美學鑒賞的異曲同工之妙。
在全球化語境和世界文化交融的時代,學科邊界不斷延展,形成交融合作之勢,無論是古典的詩詞吟唱,還是近現代的影視改編,跨界的文學創作擴大了文學的傳播,更多維度地提升了文學的價值。而隨着現代科技的發展,文學敘事的改編也不再局限於視聽藝術,而是更注重讀者沉浸式地體驗與互動。此次香港文學舘的開幕系列活動就以「文學x新媒體」為切入點,從三件不同的作品,與香港文學愛好者共同探討未來文學的多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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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文學閱讀新體驗
文·藝交響:混合現實遊覽路線
這是香港文學舘與中國美術學院共同完成的一次數字策展實踐,藉助混合現實(MR)技術,將新媒體科技與文學作品相融合,創作出一條新媒體影像遊覽路線,其中包括留足MR互動故事,沉浸式呈現蕭紅、張愛玲、戴望舒、金庸、梁羽生等六組香港文學作品的經典場景。
參觀者通過手機掃碼,即可走入文學大師的時空穿梭當中,開啟一場身臨其境、虛實結合的參展體驗。從虛擬空間敘事、數碼物與人的關係等多維度,探索文學與新媒體跨界互動的可能性,通過跨媒介交互手法,完成一段藝術設計與文學作品的對話。
「文·藝交響:香港文學舘混合現實遊覽路線」是一次融合文學、AR互動及建築實景的遊覽體驗。
一種文學創作新敘事
《港漂記憶拼圖》跨媒介交互劇場
「交互劇場」以六個可漫遊、可交互的劇場式空間為載體,遊戲化設計為路徑,將遊覽文學作品的過程具象化為一場空間冒險。
吟光的長篇小說《港漂記憶拼圖》以香港文化想像為基底,講述了新一代在港青年的成長經歷與身份尋找。本書入選《亞洲週刊》2023年全球華文十大小說,作家出版社2023「年度好書」,在第十屆全國書籍設計藝術展覽中獲獎。
以本書為創作土壤,中國美術學院創新設計學院的師生共創跨媒材作品《未境之像》,運用跨媒介「分佈式敘事」,以科幻作為方法論,將小說進行交互設計與媒介延伸,故事元素分佈在各媒體平臺——敘事架構圖(用譜系的方法分析解構每一章節)、影像、裝置、聲音、遊戲等,共同建構柔軟的東方科幻和記憶旅程。在香港文學舘「文學與跨界藝術」展廳中,我們將《未境之像》作為「文學x新媒體」探索的首個案例為觀眾呈現文學創作與閱讀的一次創新實驗。
包裹空間:第二章《偏離》衍生作品《試衣之人》
一種文學研究新模型
「南來之花」動態數據雕塑
在5月11-21日於香港中央圖書館舉辦的「走進文學的時光卷軸——南來作家手迹遺物展」中,香港文學舘與來自中國美術學院的藝術家聯合原創的「南來之花——基於香港『南來作家』的動態數據雕塑」,以信息可視化的方式,將是次展覽介紹的葉靈鳳、張愛玲、蕭紅、金庸等多位南來作家及其文本進行多維度、多模型語料分析,挖掘萬千文字中的時空脈絡,建立包含歷時性與共時性的數據網路,再在此數據素材的基礎上,構建3D數據雕塑,在先進計算機圖形學的映射下,這組雕塑形似一朵朵「花」,每一株花都象徵着他們獨特的敘事時空、故事建構與身份母題,呈現出綺麗的差異性,這些由數據構成的「南來之花」具有迷人的外觀,創造文學閱讀和作家研究的全新視角。
「南來之花」不僅創造了獨特視覺景觀,其中語料統計和梳理的過程更與文本素材息息相關,而信息可視化的最終呈現,是文學研究與視覺藝術在媒體間性中的動態平衡——這是我們此次跨界嘗試最重要的意義所在:作為一種新的文學研究路徑,這種耦合數據統計、數字藝術與文學內涵之間的跨界共通,正是探索信息技術与文學研究生態融合的全新嘗試。
香港文學舘(下稱「文學舘」)位於茂蘿街七號三樓,茂蘿街七號是一座香港古建築,它的前身綠屋建於1920年代,因回收時外牆以綠漆美化而得名,是典型的廣東式四層高唐樓。活化後的建築保留舊樓的紅磚牆、中式斜瓦頂、木樓梯和法式門窗等原有特色,外牆則還原了20世紀初原來的黑白色,重現其歷史面貌。
香港文學圖卷將在這裏一一展開,用現代跨界藝術為來訪者呈現一個更加豐富的文學世界,為這座古建築賦予新生與活力。
目前的場舘面積僅有二千呎左右,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舘內設有:展覽空間、兒童文學室、隨心閱讀室及書店。展廳結合現代數碼技術,向公眾和遊客介紹香港文學作品,講述百年香港文學故事,激發本港青少年對文學閱讀和創作的熱情,促進香港文學的傳承與發展。
展開香港文學圖卷
你心目中的「典型香港文學」是甚麼?你熟知的香港文學作家又是誰?香港文學都是用華文書寫的嗎?
或許在我們的常設展「展開香港文學圖卷」展廳能找到答案。
展廳內互動裝置
展覽透過多組香港文學作家手稿及數碼資料庫等其他展品介紹香港文學不同時期的發展。觀眾更可以透過展場內的互動展品,察見香港文學文化脈絡。
南來作家手迹作品精選
香港的南來文人群體,於國家與地域的文化交流上具有舉足輕重的角色。他們有的暫時棲身於香港,有的經由香港去往外國,他們有着自己的抱負與嚮往,而有的則選擇長期留下繼續從事文學創作和文化活動。客居異鄉的生活讓他們內心懷有羈旅鄉愁,融入香港的日子他們用敏銳的觀察書寫着這座城市。
展廳內張愛玲專區,左為《小團圓》手稿捲軸裝置
展廳內蕭紅專區
無論歸途何處,這些南來文人都在香港這片土地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文化和歷史印記。
展覽透過多組展品,集中展示多位南來文人在香港的行跡及著述。觀眾更可以透過展場展品,跟隨南來文人的腳步進一步了解香港文學。
文學與藝術跨界
文學作為八大藝術之一,是關注人與自然、與社會關係的人學。文學的創作是充滿感性與想像力的,文學的研究則是隨着時間和空間不斷遊移的,隨着研究的深入,文學與哲學、藝術、歷史之間的邊界也愈加模糊,形成了「跨民族、跨語言、跨媒介、跨學科」的綜合藝術。
眾多被人熟知的香港文學作品如《傾城之戀》、《胭脂扣》、《笑傲江湖》等都被改編為電影、電視劇、電台廣播劇、舞台劇等藝術形式。以文學為藍本的跨界藝術,是文學作品生命的延續,而多元藝術的表達則賦予文學後世生命的無限延展。
藝術家把自身對文字世界的解讀,用影像、戲劇、音樂、繪畫、符號等多樣的方式再詮釋、再創作,創造全新的意義,使文學作品具有更豐富的穿透力和感染力。
本展廳透過多組展品以及多媒體的方式,讓觀眾可以透過互動裝置一起重溫香港文學在多種藝術形式中的經典選段。
「文·藝交響混合現實展」遊覽路線之一
我們也著意發展香港文學與跨界藝術的融合,除了開闢專門的空間展示文學與跨界藝術作品外,還與中國美術學院合作推出了「文·藝交響混合現實展」遊覽路線,將南來作家和作品與AR技術結合,帶領觀眾在交互動畫中深度遊覽文學舘。
閱讀文學一定要通過書本嗎?
我們的兒童閱讀室或許會給你一種全新的文學閱讀體驗!無論是小朋友還是大朋友,都能在我們的兒童文學室中找到讀文學的樂趣。
全息投影
「兒童文學室」以全息投影的模式,創造互動體驗讓小朋友在輕鬆愉快的空間接觸文學,還有三個主題互動板「尋找問題的答案」、「拼出心中的漢字」、「想象!故事中的情景」,促進閱讀興趣和想像力的發展,豐富兒童的文學知識和文化素養。
主題互動板
張愛玲曾說「書是最好的朋友」,毛姆也曾說過「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避難所」。
坐落在繁華鬧事中的文學舘,正有這麼一處讓你可以暫時遠離世間紛擾,靜心與「好朋友」神交之處——「隨心閱讀室」,閱讀室內將收入多冊香港文學相關書籍,方便您取閱,幫助您更加深入地了解香港文學。
隨心閱讀,隨心選擇下一本好書,在這裏,可以隨心地尋找適合你的文學作品。
當然,除去書本外,書店也販售我們精心設計製作的文創產品。文學舘推出的首批文創以「五感」為概念,旨讓讀者透過多重感官的去體驗香港文學的無窮魅力。
視覺——香港文學舘宣傳冊、聽覺——限量有聲筆記本、嗅覺——「春日漫光」特調香氛及花卡書籤、味覺——文學掛耳熱飲包、觸覺——木質閱讀指環
書店還設有人工智能尋書機,在記錄你收獲心水書籍的美妙一刻的同時,還能為你推薦一本新書!
『古典』和『現代』是互為因果、互相影響的,『現代』就是回歸『古典』,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5月28日是香港文學舘開幕後的首個公眾開放日,當天下午文學舘邀請到著名台灣作家、「傷痕文學第一人」陳若曦女士與國際知名文學研究學者、聖方濟各大學人文及語言學院教授李歐梵先生親臨茂蘿街7號,舉辦舘內首場文學名家講座。
講座活動現場
本場講座由香港文學舘潘耀明舘長擔任主持人,他與兩位講者是多年的老友,本次齊聚香港文學舘促膝暢談,陳若曦女士和李歐梵教授回憶大學時的青蔥歲月、講述《現代文學》雜誌的創辦始末;三位文壇前輩更一起探討文學中古典與現代融合等議題。
講座主持人潘耀明先生(左)與李歐梵教授(右二)、陳若曦女士(右一)
陳若曦與李歐梵是台灣大學外文系同屆同學,那一屆畢業生中還出現了眾多優秀的文壇知名人士,如白先勇、王文興、劉紹銘等,現場觀眾都好奇,這些中國文學為何都出自台大外文系而非中文系?主持人潘耀明舘長替大家問出了心聲。陳若曦女士解釋道,當時的台大外文系與中文系之間有很多聯繫,老師也鼓勵同學用中文自由創作,並在課堂朗讀優秀的作品,陳若曦的短篇小說就在其列,還被推薦到彼時由夏濟安教授在學校主編《文學》雜誌發表,她因此獲得40台幣/千字的稿費,這在當時已是相當豐厚的報酬。年輕的她為了賺取更多稿費,拼命寫作,不斷發表,一時竟成為台大的一位風雲人物。而李歐梵教授則是在台大與同學共同組建了文藝社團「南北社」,著名作家、學者白先勇、王文興也是社團的核心成員之一。起初是一群文藝青年聚在一起遊山玩水,規定每去到一個地方就要創作一篇文章,而懷揣着「外交家」夢想的李歐梵那時還不懂得寫作,在好友王文興的鼓勵下,才開始翻譯外文短篇小說,從此便開啟了他的文學之路。
夏濟安教授離開台大後,《文學》雜誌的創作園地不復存在,陳若曦、李歐梵便與同學白先勇、王文興等一齊創辦了《現代文學》雜誌。初創時期,陳若曦每天做三份家教兼職,其中一份收入便捐給《現代文學》維持日常運營。眾主創人員也漸漸在此積累了優秀的發表作品和名氣,開始在雜誌中扶持後起作家,包括施叔青三姐妹也是通過《現代文學》最早為讀者所熟知。李歐梵教授說:「後來余光中也介入了《現代文學》的編輯,我們那時候到美國去了,有一段時間是余先生特別主持,所以《現代文學》幾乎把台灣文學界最著名的人物都網羅進去了。」
李歐梵教授(左)與陳若曦女士(右)回憶講述《現代文學》雜誌的創辦始末
作為《現代文學》的主創人員,陳若曦女士和李歐梵教授與團隊中其他成員都一致認為,「現代」與「古典」並不是二元對立的兩個概念,白先勇先生曾在《明報月刊》撰文提出,我們的新文學運動全盤否定了傳統文化,他認為中國應該再來一次五四運動,應該反過來保衛傳統文化。兩位講者表示贊同,他們認為傳統與現代可以融合,李歐梵教授說道:「我覺得『古典』和『現代』是互為因果、互相影響的,『現代』就是回歸『古典』,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講座現場觀眾踴躍提問
兩位講者已年逾古稀,談及在台大、在《現代文學》意氣風發的日子依舊仿若少年,他們口中淡淡說着「俱往矣」,笑容間仍充滿明媚與純澈。講座結束後,陳若曦女士、李歐梵教授與觀眾親切交流,鼓勵文學愛好者「只要有興趣,寫什麼都可以」。
講座結束後李歐梵教授、陳若曦女士為讀者簽書
香港文學舘開幕展
萬物有文 文裏尋花
展覽地址:香港灣仔茂蘿街七號地下、三樓、四樓
開放時間:5月28日-8月26日10:00-19:00
*本展覽無需預約,不收取任何費用。
香港文學舘常設展
展覽地址:香港灣仔茂蘿街七號三樓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日 10:00-19:00
*本展覽無需預約,不收取任何費用
人生的路一般走到百分之九十九就轉彎了,就剩百分之一,他就走不下去了。其實最困難就是這百分之一的路。
由香港文學舘、嗇色園主辦可譽中學暨可譽小學共同舉辦的「名家寫作培訓計劃1 —— 作家是頭牛」講座於5月29日上午在嗇色園主辦可譽中學暨可譽小學舉行。是次講座是第一場「名家寫作培訓計劃」系列講座,著名作家劉震雲與師生交流,分享對文學的看法和人生智慧。
全場合照
可譽中學麥敏潮校長致歡迎辭表示,劉震雲在1978年成為高考文科狀元,入讀北京大學中文系,他卻自言自己因數學成績優異才做到文狀元。麥校長鼓勵同學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和劉震雲的作品。
香港文學舘潘耀明舘長致辭表示,香港文學舘旨在推廣、傳播、研究香港文學,希望能從學生層面開始推廣文學及提升寫作能力,而劉震雲的作品在世界、中國來講都非常優秀,相信他的寫作經驗能為同學帶來不少好處。
嗇色園教育委員會姚嘉棟主席致謝辭,祝賀香港文學舘於5月27日正式開幕;他又指劉震雲和潘耀明多年來堅持寫作,至今仍對文學充滿熱情和追求,當中的精神值得同學學習。
嗇色園教育委員會及校方代表向香港文學舘贈送紀念旗
講座中,劉震雲先引用嗇色園主辦可譽中學暨可譽小學的校訓「普濟勸善」,肯定潘耀明建立香港文學舘的工作。他讚揚潘耀明及一眾作家為籌建香港文學舘奔波多年,終於完成一項大功德。他認為文學舘有着以文學與文化勸善、濟世的精神,這將會是香港文學舘最大的價值,而香港文學舘終能走出去,走遍香港、內地、台灣,以至世界。
著名作家劉震雲先生
接着劉震雲談到文學存在的必要性。他認為文學呈現的是一種記憶,是人類的記憶,有時是歷史的記憶。他強調如果沒有文學,任何民族回顧自己的歷史時,都是一片沙漠。他舉例,《道德經》讓我們就知道春秋時期有一個偉大的思想家道出這麼特別的道理,這思想通過文學流傳下來;《史記》使人得知漢代的社會面貌及不同人物的故事。劉震雲指正因為有文學作品,人們才知道民族的歷史、不同年代人們的生活和思考方式。他直言文學的必要性也帶出作者的必要性,優秀的作者像燦爛的明星、天上的星辰一樣,照亮民族的過去、現在,也預視了未來。
其次,文學能固定生命在某個時空中。劉震雲提到每個人都要面對死亡,然而文學能讓人長生不老、青春永駐。只要打開書,書中的人物還活着,而且永遠是那個年紀。他又指不同文學作品都寫出不同時代人們的生活、情感,可見生活跟文學連繫緊密,但好的文學不止反映生活,更能反映作者的思考。文學作品反映當下的生活,而作者則反映當時人們的思考和智慧。由此劉震雲帶出一個問題:作者是什麼。他認為讀者對作品的不同體會能為作者帶來觸動,因此作者與讀者的交流非常重要,而作者就如同其作品《我不是潘金蓮》中的那頭聆聽李雪蓮說話的牛,傾聽不同話語,「訴說是一種力量,傾聽也是一種力量。一個作家通過文字可能是在傾聽,不只訴說。」
劉震雲先生為提問學生簽書
在提問環節,學生積極發問。被問到其作品中的幽默從何而來,劉震雲指文學作品中的幽默要從故事和人物結構做起,他以英國威爾斯親子的身世為例,讓大家評論這個人物的身世是否悲慘,但最後告知主人公其實是皇室王子時,反而引人發笑。有指作品和作者有「親子關係」,他反而認為是作品幫助作家認識世界,兩者平等。有對寫作感興趣的學生向劉震雲請教寫作心得,他直言要成為作家,先要開始寫;而好的作家同時也是一個思想家,要寫就要有與別不同的思考。劉震雲表示他能成為作家,是因為當別人放棄不寫時,他仍在寫,「人生的路一般走到百分之九十九就轉彎了,就剩百分之一,他就走不下去了。其實最困難就是這百分之一的路。」最後,劉震雲寄語學生做一件事就要一直做到底,堅持不懈,這也是劉震雲能筆耕不斷的信條。
嗇色園教育委員會姚嘉棟主席(右)向劉震雲先生贈送嗇色園書籍
香港文學舘開幕展
萬物有文 文裏尋花
展覽地址:香港灣仔茂蘿街七號地下、三樓、四樓
開放時間:5月28日-8月26日10:00-19:00
*本展覽無需預約,不收取任何費用。
香港文學舘常設展
展覽地址:香港灣仔茂蘿街七號三樓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日 10:00-19:00
*本展覽無需預約,不收取任何費用
文學絕不是生活的反映,寫得好的香港文學,一定不是香港的生活,「文學的香港」和「生活的香港」區別在於思考。
5月27日,文學名家講座《劉震雲:文學的底色是哲學》,在香港都會大學賽馬會校園演講廳舉辦,是香港文學舘開幕暨香港都會大學35週年誌慶活動。
活動現場合影
講座當日,香港著名影星林青霞驚喜現身。
「很感謝林青霞女士出門買束西,路過香港都會大學,進來坐會兒。」劉震雲說,「林青霞女士很喜歡『文學的底色是哲學』這句话,認為表演的底色也是哲學,甚至她的畫家朋友也將色彩的底色視為哲學。」
著名作家 劉震雲
當天,劉震雲緊扣「文學的底色是哲學」主題,自古典名著《红樓夢》、《西游記》等出發、闡釋其所寫作品《一句頂一萬句》、《我不是潘金蓮》等作品中人物的哲學内核,盡顯幽默語言背後的哲學思維。現場,他分享自己在米蘭、阿姆斯特丹等地被讀者啟發、震撼的交流等經歷。
劉震雲部分出版作品
何為好的香港文學?
劉震雲說,生活的底色是哲學,但如果文學僅僅是生活的反映,那麼何不到香港的大街上去看。所以,文學絕對不是生活的反映,寫得好的香港的文學,一定不是香港的生活。
「好的文學在於對生活的思考,人追趕着生活,生活又追趕着人,生活中的人有時來不及思考生活中的自己,誰來思考?反映生活的文學家就來思考了。」他說。
因不少粉絲特地從海內外趕到香港参加講座,劉震雲在現場有問必答。
來自北京的觀眾問道,作家或從事文藝創作的人,如何從哲學的基點發力? 劉震雲表示,哲學既包括康德、休謨等的書本哲學,也包含生活哲學。與哲學的艱深不同,最好的文學是用最質樸的語言說出最深刻的道理。
劉震雲的作品是否有專門設計語言上的巧思?對此劉震雲回答學生,最不可取的文學語言,在於用過多形容詞與約定俗成的比喻,更重要的是使用哲學的語言。而幽默便是其中之一,真正的幽默產生自細節。
為使觀眾更好理解複雜深奧的理論,劉震雲將自己創作的人物語言作範例,旁征博引;亦在現場推薦文學院同學閱讀意識流書籍,如《尤利西斯》、《追憶似水年華》。
林青霞在講座結束後發言
林青霞在講座結束後恭喜香港文學舘的開幕。她指,劉震雲的講座是一句頂一萬句,回家一定要將他的書拿出來反覆研究。
由香港文學舘聯合香港作家聯會、中國現代文學館於香港中央圖書館地下展覽廳共同舉辦的展覽「南來作家手迹遺物展—走進文學時光的卷軸」今日盛大開幕。
開幕禮上,嘉賓剪綵 圖|香港文學舘
本次展覽是即將開幕的香港文學舘的重頭活動之一,作為推廣香港文學、撒播文學種子的地方,香港文學舘值此開舘之際,通過展覽講述香港文學故事,帶領觀眾回顧香港歷史,遊走文學時光卷軸。
➡️相約「南來作家手迹遺物展」,一起走進文學時光的卷軸
是次展覽共展出24位重要南來作家的手迹和物品逾330件,當中200多件為原件,包括國家級文物及首次亮相的作家手稿。這是香港歷年最具規模的南來作家展,展示其在香港的創作軌跡,突顯其著作對中華文化的傳承及對香港文學產生的深遠影響。
香港文學舘舘長潘耀明 圖|香港文學舘
在今日開幕式上,香港文學舘舘長潘耀明致辭表示,這次展覽,不僅能欣賞到南來作家的手迹遺物,更能透過這些感受到他們的創作靈感、心路歷程。這次展覽共展出300多件展品,希望展覽成為文學交流學習的平台。後續還將邀請知名作家和學者舉辦講座和讀書會,與學生讀者面對面的交流,分享寫作經驗。
香港特區政府署理文化體育及旅遊局局長劉震 圖|香港文學舘
香港特區政府署理文化體育及旅遊局局長劉震致辭表示,這一次展覽介紹20多位重要的南來作家,他們的作品影響了數代香港人,奠定香港文學的發展的基石,具有重大的時代意義。今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5周年,香港文學舘也即將正式成立,將為促進香港文學的傳承發展提供優良平台。
大公文匯傳媒集團董事長李大宏 圖|香港文學舘
大公文匯傳媒集團董事長李大宏表示,上世紀30、40年代,一批內地知名作家南來香港極大地豐富了獅子山精神譜系的文學建構。這一獨特的文化現象,本身就是香港與祖國之間文化傳承源遠流長的最好例證。
中國現代文學館常務副館長王軍 圖|香港文學舘
中國現代文學館常務副館長王軍致辭表示,香港文學是中國文學百花園中一束絢爛璀璨的繁花,這次展覽的每一份手稿,每一件物品,都見證了文學的歷史,歷史的文學。在作家的筆記和印記中,回望過往年代作家南下香港,為香港文學增添了色彩與養份,成為香港文學的重要力量。
立法會議員馬逢國 圖|香港文學舘
立法會議員馬逢國致辭表示,展覽展示了香港文學的多樣性和包容性,希望展覽能夠激發更多學生和文學界對香港文學的興趣和研究,通過對過去的認識和思考,才能更好理解塑造未來。
香港文學舘助理舘長、藝術發展局文學組主席羅光萍 圖|中通社
香港文學舘助理舘長、藝術發展局文學組主席羅光萍表示,香港文學舘終告落成即將開館,說創造百年香港的歷史也不為過。國家一直十分重視文化的發展和傳承,如今有了文學舘,大家可以在豐富的展覽中看到香港文學的燦爛與光芒。羅光萍指,作為中國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香港文學除了向金庸張愛玲等大家名家致敬,還要以好作品說話,研究整理傳承推及青少年是香港文學館的使命。
在過往的本土文學活動中,南來作家是時常被忽略的一個群體,事實上他們曾為香港的文學作出巨大貢獻。今次展覽介紹的作家如許地山、張愛玲、蕭紅、戴望舒、葉靈鳳、梁羽生、金庸、劉以鬯、曹聚仁、徐訏、黃慶雲等,他們或在港寫下經典之作,或參與各類文學活動,在香港留下文學足跡,並以文學和文字為媒介為香港帶來新的文化景象,促進香港文學的發展。
「南來之花」藝術裝置 圖|香港文學舘
展覽亦將同時展出動態雕塑,借文學研究與視覺藝術的跨界融合,以新視覺探索文學。
同場並會舉辦系列文化講座,涵蓋張愛玲與香港、兒童文學、現代詩、科幻文學等主題,市民可免費參加。
今日開幕展還舉辦了金庸、梁羽生雕像的揭幕儀式,今年是兩位新派武俠小說家的百年誕辰,創作者陳建華親到現場分享心路故事。
香港文學舘舘長潘耀明(左一),香港文學舘助理舘長、藝術發展局文學組主席羅光萍(右一)與創作者陳建華(右二)及劉詩昆先生(左二)合影 圖|香港文學舘
展覽信息
▷地點
香港中央圖書館地下展覽廳(香港香港島銅鑼灣高士威道66號)
▷日期時間
5月11日-5月20日
▷時間
10:00-20:00
機構名單
首席惠澤機構
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
主辦機構
香港文學舘
香港作家聯會
中國現代文學館
協辦機構
香港大公文匯傳媒集團
場地贊助
康樂及文化事務署香港公共圖書館
特別鳴謝
香港公共圖書館
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
香港大學檔案館
中國美術學院創新設計學院
宋以朗先生
張勤建女士
周蜜蜜女士
潘金英女士
潘明珠女士
吳大琪先生
陳建華先生
彼得先生後人
蕭大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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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加入我們的文學之旅吧!
2024年4月23日是香港的首屆全民閱讀日,為推廣香港文學,在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的支持下,香港文學舘將展開為期一周的「賽馬會流動文學舘計劃」,通過「流動書車」形式將香港文學帶到校園及公眾身邊,並舉辦一系列文學講座,邀請大家在這個萬物復甦的季節與我們一同開啟美妙的香港文學之旅!
流動文學舘
活動首站……
4月22日,「賽馬會流動文學舘計劃」首站於嗇色園主辦可譽中學暨可譽小學拉開帷幕,現場熱鬧非凡。
同學排隊進入流動文學舘挑選書籍
同學們踴躍參與「書籤裏的故事」小遊戲,繪製故事書籤。
同學們專心繪製「文學填色卡」
本次活動通過豐富多樣的文學小遊戲給學生帶來了不同的文學體驗,讓他們能夠更深入地感受文學的魅力。
部分參與活動的學生合影
活動現場氣氛熱烈,為「賽馬會流動文學舘計劃」拉開了精彩的序幕。
活動日程……
•第一場
時間:4月22日 9am-5pm
地點:嗇色園主辦可譽中學暨可譽小學
•第二場
時間:4月23日 12:45pm-4pm
地點:中華基督教會扶輪中學
•第三場
時間:4月24日 10am-5pm
地點:裘錦秋中學(屯門)
•第四場
時間:4月25日 10am-5pm
地點:天主教普照中學
•第五場
時間:4月26日 9am-4pm
地點:景嶺書院
•第六場
時間:4月27日 10am-5pm
地點:奧海城
•第七場
時間:4月28日 10am-5pm
地點:奧海城
機構名單……
主辦機構:香港文學舘
首席惠澤機構: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
支持機構:香港內地青年義工交流協會、聯合出版(集團)有限公司
我們期待在「賽馬會流動文學舘計劃」活動現場與您相遇,一起來感受文學之美!
開創了香港新派武俠小說先河的梁羽生,在香港「武俠時代」,與金庸一同被譽為「新武俠小說」的頂峰。雖後來沒有金庸名氣大,但比金庸成名早,一生筆耕不輟,創作了三十餘部武俠佳作。
今天是梁羽生百年誕辰,我們轉載金庸原發表於明報的《痛悼梁羽生兄》,以為紀念。
“我知道文統兄一生遭人誤會的地方很多,他都只哈哈一笑,並不在乎,這種寬容的氣度和仁厚待人的作風,我確是遠遠不及,這是天生的好品德,勉強學習模倣也學不來的。”
春節剛過,傳來噩耗,梁羽生兄在澳洲雪梨(悉尼)病逝。在得到消息的前兩天,我妻子樂怡和他夫人通了電話,還把電話交到我手裏,和他說了幾句話。他的聲音很響亮,顯得精神不錯,他說:「金庸,是小查嗎?好,好,你到雪梨來我家吃飯,吃飯後我們下兩盤棋。你不要讓我,我輸好了,沒有關係……身體還好,還好…… 好,你也保重,保重……」想不到精神還挺健旺,腦筋也很清楚的他,很快就走了。我本來打算春節後去澳洲一次,跟他下兩盤棋,再送他幾套棋書,想不到天人永隔,再也聽不到他爽朗的笑聲和濃濁語言了。
一九九四年梁羽生與金庸(右)在悉尼對弈。(《名士風流──梁羽生全傳》)
聽到他去世的消息,我流了很多眼淚,拿起筆來,寫了一副很粗糙的輓聯,交給秘書吳玉芬小姐,轉交梁羽生夫人:
痛悼梁羽生兄逝世
同行同事同年 大先輩
亦狂亦俠亦文 好朋友
自愧不如者:同年弟金庸敬輓
如果他能親眼見到這副輓聯,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因為他一直都耿耿於懷: 「明明金庸是我後輩,但他名氣大過我,所有批評家也都認為他的作品好過我。」 我和他同年,如他得知我在輓聯中自稱「自愧不如」,他一定會高興的。他嘴裏會說:「你『自謙 』,自謙嘅,好像下圍棋,你故意讓我,難道我不知道嗎?哈哈。」
武俠小說之緣
梁羽生本名陳文統,他最初進《大公報》是做翻譯(進《大公報》,最初往往是做翻譯,我自己就是在上海考翻譯而蒙錄取的),當時的總編輯李俠文先生委託我做主考。我覺得文統兄的英文合格,就錄取了,沒想到他的中文比英文好得多(他的中文好得可以做我老師)。
金庸、梁羽生、百劍堂主在《大公報》合寫《三劍樓隨筆》。圖為合訂本。
他後來被分派到經濟版工作,我則仍在國際版。再後來,我們兩人都轉到《新晚報》,都在干諾道一二三號樓下同一間辦公室。我主編《大公報》的「大公園」,他則接我手編《新晚報》的「下午茶座」,這一段時間是我們兩人交往最多、關係最密切的時候。我們兩人談得最多的是武俠小說,是白羽的《十二金錢鏢》和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我們都認為,文筆當然是白羽好得多,《十二金錢鏢》乾淨利落,人物栩栩如生,對話言如其人;但《蜀山》內容恣肆汪洋,作者異想天外,我們談到綠袍老祖、𩾷槃陀等異派人物時,加上自己不少想像,非常合拍。同室的陳凡、高學達等諸兄的武俠小說造詣遠遠不如我們,通常插不上口,聽了一會,只好自做工作。那時文統兄每天下午往往去買二兩孖蒸、四兩燒肉以助談興,一邊飲酒,一邊請我吃肉,興高采烈。我不好孖蒸和燒肉,有時只好開一瓶啤酒和他對飲。後來他應《新晚報》總編輯羅孚兄之約而寫《龍虎鬥京華》,我再以《書劍恩仇錄》接他《龍虎》之班,我們的關係就更加密切了。不久之後,陳凡接寫一部武俠小說,我們三人更續寫《三劍樓隨筆》,在《大公報》發表,陳凡兄以百劍堂主作筆名。武俠小說不宜太過拘謹,陳凡兄詩詞書法都好,但把詩詞格律、國文的之乎者也用到武俠小說上就不大合適了。所以他的武俠小說沒有我們兩個成功,但《三劍樓》以他寫得最好。
圍棋之緣
那時聶紺弩在《文匯報》任副總編輯,每天要寫社評。他最大的興趣是跟文統兄和我下圍棋。三個人的棋力都差不多,經常有輸有贏,我和文統兄常常聯手對付他一個。聶紺弩年紀比我們大,在報界的地位比我們高,文名更響亮得多,但在棋枰上我們互不相讓,往往殺得難分難解,常常下到天亮,聶紺弩就打電話給《文匯報》,說今天沒有社評。
後來我去辦《明報》了。在政治上和《大公報》處於對立的位置。但《新晚報》編輯部的諸位舊友仍和我很好,沒有敵對,包括孚兄、文統兄等人,不過平時也較少來往了。這時我請陳祖德、羅建文兩位內地棋手到我家裏來養病,每天兩人各教我一盤棋,都是開始讓八子。從讓八子開始,以後讓七子、六子、五子地進步起來,直到陳祖德先生病勢有所改善離港回滬,那時開始讓四子了。之後,我又請了聶衛平、王立誠、林海峰、吳清源諸位老師指點。
當時圍棋界的朋友們開玩笑說:「木谷實眾弟子圍棋段數最多;查良鏞眾師父圍棋段數最多。」 因為木谷實的弟子趙治勳、石田芳夫、武宮正樹、加藤正夫等都已是名人、本因坊,個個九段;我則在香港、日本,見到圍棋高手就拜師,眾師父的段數自然多了。起初我只是和人對弈,弈理完全不懂,直到一眾好師父時時教導棋理,懂得多了,定石、手筋等也記了不少,水準自然提高了些。其實我的棋還是臭棋,和高手對弈,自己擺上四個黑子再說(請對方讓四子)。不過和文統兄相比,他已下不過我了,但每次對弈,我還是和他纏得不死不活。前幾年到雪梨他家裏,他拿了一副很破舊的棋子出來,開心地說:「這是你送給我的舊棋,一直要陪我到老死了。」想到這句話,我心中不勝淒然,真希望能再跟他對殺一盤,讓他把我的白子吃掉八十子。
天生好品德自愧不如
他遠在澳洲,手邊沒什麼棋書,只有我從前送給他的《弈理指歸》(施定庵著)、《桃花泉弈譜》(范西屏著)等,那是清朝的舊書,中國和日本近年來的新譜他都沒有。我擺幾個新式的譜式給他看,他說:「這麼多新東西,反正我記不住,下你不過,不下了!」把棋枰一推,高高興興地收起了棋,哈哈大笑,倒了半杯酒給我喝。他不論處在什麼環境中,都是高高興興的毫不在乎。我說「自愧不如」,不是「自謙」,是真的「自愧不如」,我決不能像他那樣,即使處在最惡劣的逆境之中,仍是泰然自若,不以為奇,似乎一生以逆境為順境。對別人惡劣的批評,都是付之一笑,漫不在乎。他初寫武俠小說時,曾寫到抓起一把敵人的頭髮,把他摔了出去,可是這敵人是個和尚,和尚怎麼會有頭髮?文統兄捱了這些嚴酷的批評,只是哈哈一笑,說道:「我弄錯了!」
一九九五年中國武俠文學研究會授予梁羽生和金庸最高榮譽的 「金劍獎」 。圖為梁羽生先生一九九九年回港手執金劍。(《名士風流──梁羽生全傳》)
有一次在美國科羅拉多大學的討論會中,許多人都指責梁羽生不該在《金庸梁羽生合論》一文中批評金庸,有人的意見十分嚴厲,認為是人格上的大缺陷。我只好站出來為梁羽生辯護,說明這篇文章是「奉命之作」,不這樣寫不行,批評的意見才平歇了下去。我知道文統兄一生遭人誤會的地方很多,他都只哈哈一笑,並不在乎,這種寬容的氣度和仁厚待人的作風,我確是遠遠不及,這是天生的好品德,勉強學習模倣也學不來的。
梁羽生指教過金庸
文統兄是廣西蒙山人,蒙山縣當地領導和人民為他建立了一個紀念公園,遠道而來要我題一個字,我趕快寫了「蒙山縣梁羽生紀念公園」的字送去,現在看到照片,知道這幅字已複製在公園的進口處,很是歡喜,希望這幅字能長久保留。他寫名著《雲海玉弓緣》第十二回的回目是:「太息知交天下少,傷心身世淚痕多。」可見他內心的傷心處還多,只因知交無多,旁人不知罷了。
我撰寫小說,擬訂回目時常得文統兄指教,而他指教時通常悄悄而言,不想旁人聽到。有一次他悄悄跟我說:「『盈盈紅燭三生約,霍霍青霜萬里行』這一聯對仗、平仄都很好。」又有一次,他輕輕的說:「你在《三件樓隨筆》中提到秦王破陣樂,這個秦王不是指秦始皇,而是指唐太宗。指點很輕聲,怕人聽到。現在我公開寫出來,好教人知道:梁羽生指教過金庸,而且金庸欣然受教。
原文刊於《明報月刊》2009年3月號
又到新春佳節,翻開葉靈鳳先生的《香港方物志》,香港舊時新年風物一一浮現眼前。葉靈鳳先生客居這座南方蕞爾小島四十載,筆耕不斷,書內記錄了四、五十年代的香港風物,其中不乏章節談及當時的新年習俗和慶祝活動。而今,讓我們透過葉靈鳳先生的筆觸,一起細細品味舊日香港新年與當下的異同之處。
《香港方物志》,中華書局,2011年版
舊時新年,港人也愛逛熱鬧的年宵花市,但售賣的鮮花品種卻與今日截然不同。從前最當令的新鮮花卉品種是吊鐘、水仙、桃花,除此之外,花市中到處可見的就是萬壽菊和桔樹。
每逢農曆快過年之際,香港的報上照例會出現有人偷斬吊鐘的新聞。因為吊鐘是香港人過農曆新年必備的時花,看得比水仙更為重要,尤其是商家,時常要花幾十元甚至百餘元買一枝吊鐘,將吊鐘開花是否繁茂,看作一年生意好壞的兆頭。
圖 明報
<吊鐘——香港的新年花>
我們平時所見到的水仙花,大都是已經種在水盆裏長了長長的綠葉正開着花的,很少人見過那種像洋蔥頭一樣的乾水仙花頭,而這正是水仙花從產地運到香港時的情形。並且這種乾水仙花頭,在產地要事先經過埋在地中種植若干日,掘起來風乾,然後再種下去再掘起来,要這樣經過三年之久,然後才可以運到香港來發售的。經過這樣三年培養工夫的水仙花頭,一旦放到清水裏,就可以保證恰好在農曆新年開出花來。否則買主買了一棵水仙回去,種在水裏種了許久,到了新年開不出花來,便不免要大呼大吉利是了。
圖 pixabay
<水仙花的傳奇>
年宵花市上最當令的是吊鐘水仙和桃花。買了桃花的大都不再買吊鐘,但水仙是必買一兩棵的。桃花最值錢的是大株而形如覆傘的雙瓣桃花,水仙是經過人工製作的蟹爪水仙。一株模樣整齊的高大「桃花王」,花販會貼上紅紙標價千元以上。可是在這年頭兒,連最講究的南北行和銀號都在「慳皮」,對於這樣貴的桃花,恐怕很少人會有閒情來「問價」了。
除了吊鍾桃花水仙之外,花市上陳列最多的是萬壽菊和桔樹了。這兩種花樹都是要連盆成對買的。萬壽菊價錢不貴,而且經擺。桔樹雖然有趣,小小的一盆,滿綴着丹黄色的桔,這是本地人認是最吉利的,可是價錢又貴又不容易買。因為許多桔都是假插上去的,甚至有些冬青樹枝上也裝上一顆顆的桔,當作桔樹來騙人。
<年宵花市>
而今步入年宵花市,除了有水仙、桔樹,眼前盡是各式蘭花,吊鐘則難以尋覓。這些變遷都是時光的痕跡,無論港人對新年花卉的喜好如何改變,新年的美好依舊在年宵花市中流溢。
賀年美食,自古以來便是新年慶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舊時香港,每戶家庭都會準備各式各樣的節慶點心,從寓意金銀滿屋的煎堆到年年有餘的年糕,再到香甜可口的蜜餞,應有盡有。
圖 Wikipedia
煎堆是香港人過農曆新年必備的食品,也是送年禮不可缺的應時禮品之一。到了快過年的時候,市上的糖果店和食品公司都有煎堆擺出來應市,若是到了年宵攤開市,專賣煎堆的檔口更多,益發可以看出煎堆在點綴過年氣氛中所佔的重要性。
圖 網絡
因為廣東向來注重過農曆新年,而過年又注重各種應時食品,因此,遂有許多俗諺是與過年食品有關的,如「年晚煎堆」,「冬前腊鴨」都是。
……
「年晚煎堆」也是一句有關婚姻的諺語,不過不是諷刺别人,而是有一點阿Q式的自嘲的。煎堆為過年必備的食品,可是貨色有好壞,價錢也有貴賤。有錢人當然揀最貴的買,沒有錢的為了過年,不能不買,只好揀最便宜的買一點應應景,但求「人有我有」,這就是「年晚煎堆」這句俗語的由來。意思是指有些男子到了相當年齡之後,為了料理家務或免人背後指摘「寡佬」,不得不趕緊結婚娶老婆,不暇仔細選擇對手,但求「人有我有」,這就是「年晚煎堆」的意義。現在有時也用來作為馬馬虎虎購置一件必需品的解嘲。
<「年晚煎堆」>
香港人不大喜歡糯米,因此過年所蒸的年糕,無論甜鹹,一定是以粳米粉為主,有時攙合少許糯米粉,絕少完全用糯米粉的。蒸年糕並不用蒸籠,而是用銅製的或鉛鐵的糕盤,每一盤為一底。原料的分量和蒸製時間的久暫,都是以一底為標準。甜的年糕是用白砂糖或片糖調米粉蒸製的。砂糖蒸的甜年糕色白,黄糖或片糖蒸的色黄,那樣子就像平時的鬆糕。考究一點的在糕面上,還要鋪上一點紅棗蓮心之類,有的或塗一點紅顏色就算數。
<香港的年糕>
既是過農曆新年,總覺得應該遵守原有的好風俗,盡量的保留使用中國風味的東西。當然不必跪到地上去磕頭,但用玻璃盆子盛着用五彩透明花紙包的果汁糖,總使我一見了就有反感。廣東本來是有很好的中國味的「賀年糖果」的,那就是蜜餞:糖金橘、糖蓮心、糖馬蹄、糖冬瓜、糖蓮藕……不知怎樣,本地人採用的竟一年少過一年了。
這些廣式的賀年蜜餞,每到春節的時候,從内地總有大量運來供應,在形式和味覺上具有濃厚的中國風味。何況一年之中,又僅有在過年的幾天才上市,平日是很少賣也很少人買的。
<賀年的糖果和果盤>
隨着新舊文化的碰撞與融合,如今香港新年美食也變得更加多元化,同時融合了不同地域的風味。飲食文化的演變,或許已讓我們不再熟悉傳統的烹飪方式和食材,但在新年與家人、朋友們一起享受美食的幸福之感卻歷久彌新。
由香港作家聯會、香港文學舘和香港珠海學院主辦的「香港文學與世界華文文學的互動與前瞻」國際學術研討會8日在香港珠海學院舉行。來自中國內地、港澳、台灣地區及世界各地的70餘位作家、學者齊聚,共同討論香港文學與世界華文文學的未來願景。
「香港文學與世界華文文學的互動與前瞻」國際學術研討會現場嘉賓及觀眾合影(圖 香港中通社)
本次研討會是香港作家聯會成立35周年暨世界華文文學聯會成立20周年慶典活動之一。
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李家超視頻致辭(圖 香港中通社)
開幕禮上,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李家超視頻致辭表示,香港作家聯會和世界華文文學聯會成立以來,匯聚海內外華文作者和文學從業者,提供寶貴的交流平台和合作機會,推動世界華文文學界交流,豐富香港文學版圖。他肯定兩個聯會的貢獻,希望兩個聯會繼續為文壇提供源源不絕的創作活力,豐富大家的精神生活,進一步推動香港與海內外文學交流,促進香港文學發展,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向世界傳揚中華文化。
香港文學舘舘長、香港作家聯會會長、世界華文文學聯會執行會長潘耀明(圖 香港中通社)
香港文學舘舘長、香港作家聯會會長、世界華文文學聯會執行會長潘耀明致辭表示,這次文學界新知舊雨來自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語言的國家、地區,但話題離不關華文、華語。他引述龍應台的話,香港舞台很小,觀眾也不多,掌聲很少,但可以輻射整個世界,因為香港是中華文化一個窗口。潘耀明希望借助周年慶典的小舞台,把熱愛和平、正義、友愛與天地共融的中華文化傳播開去。
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霍啟剛(圖 香港中通社)
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霍啟剛致辭指,香港文學有獨特的魅力和優勢,一直有很多出色的文學作品,無論是南來作家或香港土生土長的作家,都在這片土地寫上了所思所感。期待各位學者在討論香港文學的歷史經驗外,也提出對香港文學發展的新想象新建議。
香港珠海學院校長、香港文學舘執行董事陳致(圖 香港中通社)
香港珠海學院校長、香港文學舘執行董事陳致表示,35年前,曾敏之、劉以鬯和潘耀明等創辦香港作家聯會。35年裡,香港文學成長為多元包容、中西結合的社會文化符號,並擁有超越時空的影響力、廣闊視野和獨特語言藝術特徵,成為世界華文文學的一面旗幟。希望香港文學能成為香港與世界溝通的橋樑。
嘉賓剪綵(圖 香港中通社)
研討會中,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人民文學》雜誌社主編施戰軍,中國內地著名作家蘇童,中國台灣著名作家張曉風、李昂,廣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廣州暨南大學文學院二級教授蔣述卓,復旦大學國家哲學社會科學領域一級教授、著名評論家陳思和,華東師範大學中國現代文學資料與研究中心主任陳子善,韓國外國語大學榮譽教授朴宰雨,香港大學中文學院教授、華東師範大學紫江講座教授許子東,文學翻譯家、漢學家米拉分別發表演講,分享對香港文學和世界華文文學未來發展的看法。
研討會嘉賓合影(圖 香港中通社)
文學就像所代表的社會一樣,具有不同的年齡:沸騰的童年是歌行;史詩是茁壯的青年;戲劇與小說是強大的成年。
巴爾扎克:《巴爾扎克論文選》
二○○四年杪,應香港中文大學聯合書院的邀請,主講「香港出版與香港文學的出路」。講座設在該校邵逸夫堂,出席的師生凡一千三百人。
一個很嚴肅的、關於文學出路的講座,竟然有這麼多人參加,令我大感意外之餘,也有點「枯木逢春」的喜悅。
香港文學舘舘長 潘耀明先生
誰說香港文學會死亡?當年讀化工出身的前聯合書院院長馮國培教授向我透露,聯合書院在通識教育中,對於文學藝術這一環是相當重視的。
言談中,我們還談到曾在聯合書院執教鞭的陳之藩教授。雖然陳教授是科學家,但多年來文學創作不輟。他早年出版的、寓人生哲理於美文的《旅美小簡》,更是洛陽紙貴。
二○○四年十一月,時任中國文化部部長孫家正來港考察,與香港文藝界有一次聚會。
在座談中,我提到當局對香港文學的贊助和對文學的扶掖,相對其他表演藝術如音樂、戲劇、舞蹈的資助,是微不足道的。
我特別提到,香港作家聯會曾向特區政府提交建立「香港文學舘」的倡議書,特區政府有關部門一直沒有回應。孫部長為此特別作出回應,指出文學才是原創性的,如果戲劇、電影沒有好的劇本和好的作品,再好的導演和演員也沒用,作為一個有眼界、負責任的政府,對文學應予重視。(大意)
香港的大儒錢穆先生曾說道:「……中國宋以下的民間藝術,只是文學、美術、詩、文、字、畫,一切文化生活向平民日常人生方面之再普及與再深入,因此民間工藝常與詩、文、字、畫有其顯著的聯繫。因此一隻盛飯的瓷碗,他可以寫上一首膾炙人口的風雅的唐詩,或是一幅山水人物畫,多半則是詩、畫皆全。一幅臥床的錦被,也可以繡上幾處栩栩欲活的花、草、蟲、魚,或再題上幾句寄託遙深的詩句。總之,中國宋以下的民間工藝是完全美術化了,平民社會的日常人生是完全沉浸在詩、文、字、畫的境界中了。」
在此之前,香港作家聯會率先發起聯署的、由三十多位文化界代表共同倡議在西九文化區籌建「香港文學舘」。
二〇一八年,我作為幾個文學社團的召集人,給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董事局唐英年主席寫了一封信,並附《在西九文化區設立香港文學館藏的倡議書》。我在致唐英年的信,歷述建立「香港文學舘」的迫切性,指出:
文學館藏當然包括了廣為收藏的作家手迹、研究資料、整理香港各個時期的文學成果,但在我們看來,這只是其中一個功能。文學館藏還有研究、展示、教育、推廣、保護等功能。
文學館藏不僅是文化人聚腳的地方,還是普羅大眾接受文學教育與人文之美熏陶的地方,可以讓更多的人認識香港文學的過去、現在及未來,和與中華文化不可割裂的關係,並透過文學推廣香港的文化,了解香港的社會嬗變及歷史經驗,感受這個都市的獨特創意與文化品牌。
我們始終相信,香港文學館藏的建立,有利於促進中國的優秀文學傳統及與西方文學的交流。香港具有自由的創作空間,而且有中西文化交匯的區域優勢,實在應該充分利用此有利條件,促進中國文學包括香港文學與世界文學的交流與接軌。香港具備條件邀請國際著名文學家來港駐足創作、文學交流,更有利於舉辦有國際影響意義的世界性文學活動,同時有助於香港奠定區內華文文學交流中心的地位。
唐主席在回信中,顧左右而言地竟然覺得在西九文化區沒有必要建立「香港文學舘」,並予以否決了。
最令人大惑不解的,唐主席曾稱,香港西九文化區要與法國巴黎龐比度中心看齊,龐比度中心內便設有文學館。
可見眼下事功世界,凡是急功近利者皆趨之若騖,默默耕耘的德育良心事業,則敬謝不敏,令人嗟歎!
已故香港文史學家司馬長風先生曾指出:「在社會主義國家裡,政府支持文學,作家的待遇較佳,又有官方作宣傳,作品受到重視;在資本主義社會裡,文學多由資本家支持,比方說,日本的資本家在這方面做得比較好,香港(資本家)的就未免太落伍,太缺乏遠見了。」
香港政府固然缺乏遠見,躋身世界巨富之列的不少香港資本家,對香港文學一直是漠視的。如較早對興建西九龍文娛藝術區投標的幾個香港財團,在建議書內對文藝館建設方面,只提到文物館、戲劇、音樂、舞蹈、繪畫,對於原創性文學竟然不聞不問,令人感慨繫之。
香港財團漠視香港文學的原因,大抵正如劉紹銘教授所說的,香港文學是弱勢文化。文學如果作為商品價值來衡量,是微乎其微的,在香港更是等而下之,難怪都不能入當官的和從商的法眼。
朱自清曾說過,「經典的價值不在實用,而在文化。文化是比實用更深的東西,然而文化中的文學,更是一個『民族思想的文字表現』。」所以有眼光的政治家和有所作為的企業家,對文學都是重視的,如歐洲國家中法國、瑞典等政府對文學的重視,如發明家諾貝爾所設的諾貝爾文學獎。
香港當政的官員如果沒有遠大的眼光,充其量只是一個政客,而不是政治家;做大生意的人如果不願回饋社會、弘揚文化,嚴格來說不是一個企業家,而只是一個急功近利的、徵逐銅臭的生意人。
香港是一個典型的商業城市,商業很發達,與巴黎、倫敦、紐約、東京、北京、上海等國際城市不遑多讓,但後者不僅僅是商業城市,還是文化都會。巴黎、倫敦都是文藝薈萃的地方;紐約百老匯有最好的歌劇,也是當代藝術思潮產生的地方;東京的文化人包括作家的社會地位是十分崇高的;北京、上海的人文氣息是很濃厚的!
至於北京宏偉的中國現代文學館,則是巴金先生極力呼籲下建成的。巴金指出:「近兩年我經常想一件事:創辦一所現代文學資料館。甚至在夢裡我也幾次站在文學館的門前,看見人們有說有笑地進進出出。醒來時我還把夢境當作現實。一個人在床上微笑。」(見《真話集·現代文學資料館》)那是巴金一九七九年夏天寫的。在這之前,巴金出國三次,看到彼埠設立有文學館,發現彼邦人關心中國文學,「多數讀者想通過中國現代文學館認識我們的國家,了解中國人的心靈。」
中國現代文學館 圖 wikipedia
巴金出訪歐洲後,深感文學館對中國的重要性,返國後開始呼籲建立現代文學資料館。巴金登高一呼,八方響應,政府於一九八五年順應民意,成立「中國現代文學館」,箇中歷經六年時間,他老人家的夢境成真,可以含笑而終。
相反,在這方面,香港是蒼白的、貧血的。
目下,許多城市的當政者都知道文化是都會的靈魂,而文學更是靈魂中的靈魂。高瞻遠矚的政治家都深諳這個道理,所以他們對文學都大力提倡和支持。
三國時期的曹丕不光是國君,也是一位文學家,他指出:「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誠然,人的業績包括功勳,將連同軀體同歸於盡,只有用文字把智慧表達出來,才能永世長存。
現代美學家朱光潛曾寫道:「文學是以語言文字為媒介的藝術。就其為藝術而言,它與音樂圖畫雕刻及一切號稱藝術的製作有共同性:作者對於人生世相都必有一種獨到的新鮮的觀感,而這種觀感都必有一種獨到的新鮮的表現;這觀感與表現即內容與形式,必須打成一片,融合無間,成為一種有生命的和諧的整體,能使觀者由玩索而生欣喜。達到這種境界,作品才算是『美』。美是文學與其他藝術所必具的特質。」
他又指出:「因為這個緣故,文學是一般人接近藝術的一條最直截簡便的路;也因為這個緣故,文學是一種與人生最密切相關的藝術。」
走筆至此,譜寫《神鵰俠侶交響曲》台灣作曲家黃輔棠兄傳來一封信,他表示支持香港我們建立「香港文學舘」的呼籲。此外,他還傳來《文訊》總編封德屏最近寫給他的信,內容是台灣正在籌建台北文學館。
與此同時,我也收到封總編來信:
去年,偶遇一位年少時因文學結緣、久未謀面的朋友,他關切我的近況,提及《文訊》長期的懸念及盼望,遂牽線柯文哲市長,竟促成《文訊》與文學界努力多年、已完全不抱希望的『台北文學館』成立的可能。
我們講了上面那許多話,只是希望香港的特首不只甘於當時下的政客,而是要做一個有遠見的政治家,把香港建成有文化底蘊的都會,重視包括文學的文化創作活動和建設,從而使香港晉身真正有文化、有靈魂的國際大都會,則香港幸甚、香港人幸甚。畢竟文學是千秋事業啊!
二○二二年四月,我們再向行政長官候選人李家超先生遞交《呼籲在西九文化區建立「香港文學舘」》,並且強調:
文學是一個國家、城市的文化精神支柱和靈魂。作為國家新規劃之一:將香港打造對外國際文化藝術交流中心,如果缺乏了文學這個重要元素,香港這棵文化之樹,將會是失血的、蒼白的。因為文學是原創的,戲劇、電影等等的表演藝術,基本上都是改編自文學著作,前者比香港文學獲得更多的資源(在西九也有自己的專館)。因此,給香港文學更大支持及提供更多資源,建立「香港文學舘」,刻不容緩!
為什麼說建立「香港文學舘」是刻不容緩?最近接觸到不少研究香港文學的內地和海外學者,他們要深入全面了解香港文學,都遇到很辣手的問題,他們跑香港公共圖書館、大學圖書館,所獲得資料往往是零散、甚至殘缺不全的,不要說是完整的資料,簡單如要找一本舊文學雜誌的全本,也是戛戛乎其難。無他,香港欠缺一個有水平的文學館藏。
十九年前,由三十四位發起人倡議建立的「香港文學舘」,其中發起人包括著名國學大師饒宗頤,著名學者羅忼烈教授、何沛雄教授,著名作家劉以鬯、也斯、海辛、陶然、雙翼,著名兒童作家黃慶雲,詩人犁青、香港作家聯會創會人曾敏之、報人甘豐穗、教育家王齊樂等人已經先後去世。可見,這是一場悲壯的角力!
我們十九年孜孜以求的「香港文學舘」,終於獲得這一屆特區政府的支持,並由馬會資助,得到落實,大可撫慰泉下的逝者。
畢竟目前選址在灣仔茂蘿街的「香港文學舘」面積只有二千呎左右,堪稱是世界各大城市中最迷你的文學舘,但我們希望通過這個小小平台,克盡職責,為蒐集、梳理、研究和傳播香港文學略盡綿力。
香港灣仔茂蘿街七號 建築外景
我曾寫道:「香港文學舘雖然塵埃落定,我們仍然要穿過咆哮的時空之海,左邊是洶湧澎湃的大海,右邊是拾級而上的山。我們跋涉在文學的山海之間,有登越的豪情,也有波浪擊石的宏志,那是威廉·布萊克詩的境界,也是人生壯遊的境界。」(《明報月刊》二○二三年九月號,〈卷首語·人生壯遊〉)
這是我們此時此刻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