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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偷香

作者: 柳岸

「彩霞,你的臉色蒼白得得厲害,便在這裏找個醫生吧!」彩霞的丈夫憂心忡忡地對太太說。

「好!你放心好了」彩霞說「碰碰運氣,要是找不到醫生,只有回荃灣才看醫生了。」

彩霞原是鄉間小碧玉,剛新婚嫁到香港,但丈夫卻失業兩個月,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便陪伴他一起到新蒲崗吃早餐才上班。不知怎的,竟然有點頭暈,頭重腳輕,吃了點東西,又想嘔吐,要回荃灣老家就診。但丈夫耽心,說愈早診治愈好。

彩霞結賬後,信步而行。她長得健美,腿長腰細,又一臉稚氣,碰到街上幾個女的,卻土頭土氣,彩霞在街上走,便顯得格外出色。料不到街上有幾個青年向她頻頻注目,她被看得十分尷尬。茫然間,到了一間劉醫生的診所門前。

診所早有三四個病人候診,醫生還沒有到,只有登記等候。不久,一個打扮青春入時的中年人走進來,向候診室的人瞄了一眼。彩霞見到他的衣飾與區內普羅大眾不同,神態自信,不覺眼前一亮。恰巧這時目光正和自己接觸,這人嘴角掀起一笑,這人隨即推門入了診室。

彩霞推門入內,見到劉醫生原來是剛才的中年人。但這時穿上雪白的醫生袍,架上金絲眼鏡,比剛才莊重得多多。

「請坐,」劉醫生說「有什麼不舒服?」

「我有點暈,還想嘔吐呢,不知為什麼。」彩霞低聲說。

「哦——」醫生大聲拖長聲音說「你結了婚吧?」

「……」彩霞心想,看病為什麼問這個。

「讓我看看你是否有了身孕——」劉醫生說,身子俯前一下「伸出手來讓我把把脈。」

彩霞把手伸出來。劉醫生老實不客氣按著她的手臂,輕摸了一會,才找到脈門。彩霞心下發熱,她今年二十歲,丈夫是她第一個情人,從來沒有第二個男人接觸過她。劉醫生的手,挑起了一種原始的誘惑。她急把心神壓下,裝成沒事一樣,卻聽到劉醫生說:

「噢!對不起,其實不應問你的私隱,這個時代並非要結婚才有身孕的。」

醫生還在把脈,似乎不能決定他的疑竇。彩霞說:

「我已結婚,結婚大半年了。」

「唔——」劉醫生一臉凝重,頭一側問:「你們有用避孕套嗎?」

「這個,……沒有用……。」彩霞其實不想答,但感到要向診治自己的醫生提供確實的訊息。

「讓我聽聽你的胸肺。你把胸圍的扣鬆了——」劉醫生一本正經地說。

彩霞有些猶豫,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需要呢?何況自己從未在丈夫以外的男子臉前解胸圍的,她不自覺地低下頭來,疑惑地看著醫生。

「噢!」劉醫生說「你介意嗎?介意的話不聽好了——其實我不過想清楚你的脈搏,何況有護士在場呢?」

他把彩霞的外衣一撥,熟練地把聽筒放入她衣服之內。冰冷的聽筒觸及她的肌膚,並不好受,立即一縮,發覺醫生的一隻手伸前按著她的肩膊,另一隻手卻從衣服內傳來人手的暖氣,聽筒不停地在她的胸脯四周挪移,拿著聽筒的指掌不斷按觸她胸前的肌膚。人是有感受的,彩霞腦海中即時出現一個念頭:醫生藉機非禮她。

但這是醫生的工作,是無可避免的,自己不應錯怪好人,令他尷尬。她側著頭,不敢望劉醫生,心跳得愈來愈厲害,也愈裝得像石膏像一樣動也不敢動,只有胸脯一起一伏。她聽到醫生乾咳兩聲,已然感到身體從未有過的舒泰,她感到誘人的手指不斷掃捺胸前的蒂端,比丈夫愛撫自己時更好受,更刺激。蒂端漸漸變成硬點,產生近來罕有的高潮,整個人陷入迷迷惘惘的境界。

這時彩霞感到那是愛撫,是誘人的陌生人愛撫,是醉人的而非討厭的。該叫他停止或裝作無事呢?——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難道醫生看中自己?想到這裏,彩霞心底升起一種無名的自豪感,一個受過高深教育,有學識,有社會地位的醫生竟然喜歡自已。

突然,道德告訴她不該這樣,她這樣是對不起丈夫的,要直斥其非。當她偷眼望醫生,見到他的神色是凝重的。這時罵他非禮自己,斷難入信,絕大可能被他反說而自招其辱,難道讓他繼續下去嗎?這樣的一個醫生怎會非禮自己?迷惘中,她失去決斷力。

良久,也許是太快吧、她聽到女護士的輕咳聲,醫生也把聽筒取出來,說:

「你脈搏急促,極大可能有孕,最近有房事嗎?」

「……。」彩霞不敢答,也不想答,忙弄好衣服。

「伍太,我不是立心挑起性話題,實在你的病與性有關,可能你太年輕了——啊,你是不是在這裏上班?一起吃午飯吧,好讓我可以詳細解釋。」

「——」彩霞沒有作聲,她感到醫生是關心她的。

「好吧,我每天都在海旁的新酒店吃午飯的,你有空便來吧。你到不到,我也在那裏的,明天再來覆診吧。」劉醫生說。跟著,原來護士已取了特效藥來,彩霞到診室外繳費。再拿一瓶藥水,便走出診所。

步出診所,她還沒有忘記剛才意外的快感。她絕對相信這是診症無可避免的事。以劉醫生的學識和地位,月中診治不少女病人,會下流到乘機非禮自己嗎?絕不可能的。而他對自己的關心,從語氣中便聽出來,感到有點親切感。

彩霞走進一家沒有什麼客人的茶餐廳,要了飲品,即時吃藥。一時無聊便坐下發呆,其實腦子總想著該不該去海旁的酒店。

彩霞內心作出可有可無的掙扎,愈來愈近午飯時間。「和他吃一頓飯,自己有什麼損失呢?」彩霞內心問自己「況且可以看看他是不是信口雌黃:如果他真的在那裏,正好表示自己對他從尊重,看病更加細心了。」彩霞這樣回答自己。她想到自己可以結交一個醫生朋友,有點興奮起來。這有少許偷情感覺,但絕不是偷情,雖然丈夫永遠不知道這回事。彩霞看看腕錶,有點懊悔,原來時間逼近,恐怕要遲到了。

結果遲到十分鐘,劉醫生果然在座,令彩霞感動的,原來他沒有落單要食物,等待著她,真是一次誠意的邀請。

彩霞首先道歉遲到,發覺劉醫生很大方,傾談之下,原來劉醫生還很幽默。又說了許多醫學界見聞給她聽,令她心懷舒暢,眼界大開。禁不住問:

「劉醫生,我們可交個朋友嗎?」

「當然可以啦,這個世界醫生和病人成為好朋友的例子真多,為什麼不可以?」劉醫生頓一頓說「既然是朋友,我可替你作一個徹底的檢查,我看你的身體好像有暗病。明天的覆診改在下午六時吧,時間寬裕些。」

「……」彩霞沉吟不語,盤算著能不能趕回來燒飯給丈夫吃。

「你怕由一個男醫生檢查身體嗎?——」劉醫生見她猶豫,忙說「不喜歡便算了。」

「不!」彩雲急說「到時我會來,你都是為我好啊。」

吃過這頓愉快豐富的午餐,彩霞感到從未有的開心,病也好像沒有了。晚上,丈夫放工回來,也是挺開心的。兩人快快樂樂地過了一天,在床上,彩霞只期待明天的降臨。

彩霞準六時到達劉醫生的診所,竟然由劉醫生親自開門。候診室不見其他病人,劉醫生帶她逕入診室。

「怎麼今天好像沒有病人?」彩霞奇怪地問。

「下班了,都走了。」

「你下班還替我診治,我過意不去啊。」彩霞說「明天我再來吧。」

「不!」劉醫生說「下班才有充足的時間,替你檢查呢。」「你把內衣全部脫掉,換上這件檢查袍吧。」

劉醫生把準備好的白長袍遞給彩霞,彩霞順手接過,忽然感到難為情的。只聽得劉醫生又說:

「你便在廁內更衣吧——不要怕難為情啊。甚麼女人身體我未見過?我是個醫生啊。」

彩霞見他說得有理,有病終要檢查的,詳細檢查更好。既然來了,便應聽醫生吩咐,便到廁所更衣,身上只罩著長袍回診室。劉醫生見到,滿意地一笑。

「開始檢查吧、我該怎樣?」彩霞問。

劉醫生走近彩霞身旁,突然把她攔腰一抱,身體貼著她,臉湊著臉說:

「伍太,這裏全區你最漂亮了,我很喜歡你,知道嗎?」

彩霞把劉醫生一推,說「你不能這樣,我是有丈夫的。」 「有丈夫也沒有關係,我懂得避孕,百分百安全。」

劉醫生這時露出真面目,彩霞只有在他的懷裏掙扎,被他在臉上亂吻。正當危急的時候,診所的門被人踢開,兩個人錯愕萬分,一個人怒氣沖沖衝進來,原來是女護士。

「你這個斯文敗類,人臉獸心,騙了我,又追女病人!」女護士破口大罵,把兩人扯開。

「我喜歡追求什麼人都可以,與你無關。」劉醫生氣憤地說「你怎樣跑進來的?」

「你忘記我有這裏的鎖匙吧?昨天你胡作胡為,我已到了最大容忍度,也猜到你今天騙她上來——」護士說著,定睛看著彩霞說「你這賤人,這樣容易受騙!」護士說完,一巴掌掃在彩霞臉上,打得她頭昏腦脹,跟著向她身上亂搥,劉醫生上前制止。護士隨手拿出一把解剖刀向醫生一揮,醫生臉上立即出現一度血痕,彩霞一呆,在混亂中逃出診室。

回到家中,彩霞換好衣服,仍不住低泣。突然門鈴聲響,原來丈夫回家吃飯,見到情景大吃一驚。

「怎麼?臉上、手臂!青一塊,藍一塊的?」丈夫問。

彩霞擁著丈夫,更放聲大哭。說:「剛才看醫生,腳步不穩, 回家從梯級跌下來……」

「哎喲!」丈夫驚叫起來。說:「待我弄些熱雞蛋替你去瘀吧!」說著走入廚房找雞蛋。

彩霞看著丈夫的背影,百感交集,感到受到更大的委屈,索性盡情大哭起來。

原文刊於《香港作家》第二十二期(2023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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