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香港作家聯會牽頭,經過十九年的不斷奔走、呼籲,終於獲得香港特區政府的認同,支持建立香港文學舘,並由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捐助。香港文學舘座落在香港灣仔茂蘿街七號三樓,佔地只有二千多呎,地方不大,起碼有一個文學平台,是商業大潮擠壓下香港寫作人的一個小小家園。我們希望從這個小舞台出發,逐步開展香港文學的硏究整理工作及香港文學推廣活動。
得道多助,我們文學舘的成立,引起社會及文學界的熱烈反響,不少作家及已逝作家的家屬捐出手跡。與此同時,我們也獲得宋淇先生公子宋以朗借出張愛玲的手跡,特別是允許我們的舘刊首次披載張愛玲從未全本公開發表過的電影劇本手稿,彌足珍貴。
張愛玲的道門
南來作家之中,張愛玲是一張名片。這張名片,隨着她的身後,行情一天天地上漲。
那天與宋以朗先生閒聊,他告訴我,目下有人在學「張愛玲體」。「張愛玲體」是什麼?相信沒人說得清楚。她的字,猶如一個小小的蝌蚪,細看是靈動的,自成方圓。
金庸說,他沒有學過書法,但,金庸的字就是金庸體,有他自己的個性。這個性他自己是否說得清楚,其實也不一定。張愛玲體的個性是什麼?一時也不了了之,那是日益壯大的張愛玲研究隊伍的課題了。
記得某次黃永玉請金庸吃飯,我是陪客。黃永玉剛寫完一幀書法, 看我喜歡,隨手送給我。
黃永玉的書法,與他的作風一樣,是張揚不羈的;金庸的字是不張揚的,和他的人一樣,平常畢挺西裝的他,偶爾也說一些幽默但並不顯露的話:張愛玲的一身民國女子的裝束,很嚴實,不容易窺破。
若讓我看張愛玲的書法——其實是硬筆字,也看不出道門。
道門是道教的別稱。「道」與「道路」、「報道」蘊含四通八達的意思,反正何去何從,不容易捉摸。
說是道門深遠,就是是難以入堂奧的意思,張愛玲的書道,也別有一番深遠莫測的情味。我想要學張愛玲或金庸的書法不易,因為他們的書法是自出機杼的。
說了這麼多的話,只是想表達一個意思,本期《品賞》首次披載的張愛玲電影劇本手稿,並不僅僅是電影劇本,還有從未公開的手跡。
其中還有一段故事,宋以朗先生說,這部張愛玲的電影劇本是應宋淇之邀而寫的,因為當時宋淇在電懋電影公司任事。張愛玲寫好後,宋淇卻移枝別棲——轉到邵氏電影公司,所以這劇本手稿保留了下來。電影沒有拍成,劇本手稿也從未曝光。
相信張學的研究者又可以大作文章,除了劇本本身,還有不少道門可以探索和發揮,比如張愛玲筆下的對話、遣詞用句,男女主角的情愛和變奏,乃至張愛玲的電影劇本和書法及故事內的芸芸人物……可以寫出一部部煌煌研究巨作。
因為她是張愛玲!
張愛玲小說過去被評為「市井文字」,像極了家鄉小炒,端不上檯面。時移世易,也許來自家鄉的味道,是別家所闕如,所以更顯其出眾不拔的地方。走筆至此,還要特別感謝宋以朗先生把這部埋藏在漫漫歲月塵土下的珍貴文物提供給我們首發、公佈。
這蘊含着他對香港文學舘的殷殷寄望,對這一份深款的情誼,我們將視為莫大的策勵,珍之、重之,好好去品賞、細味。
《品賞》顧名思義是品味和欣賞。「品」和「賞」都要有閒心,如喝茶,如果用「品茗」冠之,境界便不一般。古有「禪茶一味」,已是哲學的層次了。這一期既有「文品」,也有「藝品」,希望讀者能品出其況味。
本文原刊於《品賞》創刊號(2024年夏)